秦宫下七十四潜蛟
作者:
魂子 更新:2025-02-15 17:51 字数:3704
嬴政站在偌大的沙盘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注视着已经成为历史尘埃的韩国,声音低沉而冰冷,“韩国,不过是开始。”
“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赵国。”忘机走到嬴政身边,步履轻快,围着人转了一圈,最后背着手直直地盯住他,“可别忘了我要的东西。”
视线移到忘机身上,嬴政的眼神才终于多出了几分温度,薄唇微勾,“念念果然懂我,不过,那不是我的目标,而是我们的目标。”
宽大的手掌不容分说地执起娇小的葇荑,十指紧扣,稍微一用力,便将人拉向自己,揽人进怀的动作更是自然无比。
“关于怎么治理这片秦国的新土地,我思考了很久。”嬴政微抬下颌,停顿片刻,眼中出现笑意,“想听听你的意见。”
看来灭掉韩国让嬴政心情极好,竟然会开玩笑,忘机轻哼一声,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胸口,“秦国的朝堂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你不去找他们商量,问我做什么?”
嬴政眼神变得晦暗些许,抓住忘机不安分的手,声音微喑,“别招惹我。”
“什么呀!我可没有,是你自己想太多。”虽然嘴上这么嘟囔着,但忘机还是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地任由嬴政圈住。
二十多岁的男人正是血气充足的时候,后宫却形同虚设,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不耽于情爱,面对心爱的女子,还是很难控制自己。
“群臣百姓无不敬畏寡人,有求于寡人,因而说话做事,或畏寡人之威,或图寡人之宠。”
嬴政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道,“以天子喜怒为进退,而不以实情相报,所以越是居于高位,越难辨真伪。”
垂眸看向怀中的忘机,嬴政眸色微柔,话锋一转,“但你不一样,念念,在你这里,我只是阿政。”
“你说过权力的顶峰是孤独,我不否认这一点,也越发有所体会。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从未介意过跟你分享。”嬴政吻了吻忘机的发顶,动作中透露出十足的爱意。
不喜欢王宫,那就宫内宫外任她居住,不喜欢拘束,那就朝堂江湖任她行走,苍龙七宿也好,七国秘宝也罢,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只要她不离开他。
“怎么突然说这些……好啦好啦,说正事。”忘机不想正面回应,清了清嗓子,转圜话题。
“不只是你想知道该怎么做,其余五国也想知道,武力征服简单,让韩人变为秦人却很难,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至少十年。”
忘机走到沙盘前,用手比划了一下,画出一个大大的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周朝最终分裂成无数个国家,其原因很简单,中央弱而地方强。”
“你现在——”嬴政闻言,立刻扫了一个不善的眼神过来,忘机会意改口,“咳,我们现在要做的恰好相反,要实现天下归一,便要牢牢掌控各个地方,军、政、财都要收归中央管理,主干强而分支弱,便不会重蹈周朝覆辙。”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对韩地进行军事管制,所有驻军必须与秦籍士兵混编,以切断叛逆与军队勾结的可能。关于韩国宗室,不管你杀不杀,杀多少人,剩下的都不能留在新郑,否则后患无穷。”
嬴政眉头微挑,若无其事地开口,“韩非也包括在里面么?”
她说那么多白说了?他听了半天重点竟然是韩非,忘机无言以对,好像嬴政比她更在意韩非。
“若是韩非想复国,暗中与你作对,你要杀他合情合理,若是他安心待在咸阳,以你的性子才不会关注他。”忘机没好气道,“而且我们在讨论正事,你突然提韩非做什么?再这样,我马上闭嘴,你来说。”
微微鼓起的脸像膨胀起来的蒸饼,白白胖胖,看起来十分可爱,嬴政忍不住用手握住忘机的下颌,拇指和食指扣住脸颊,触感又软又嫩,让人的心刹时融化。
忘机哼了一声,一把将嬴政的手拍掉,动作毫不客气,而除了她,恐怕再没有人敢在七国之中最有权势的人面前如此肆意。
他喜欢看她鲜活的模样,惹她生气再亲自把她哄好的过程,更是让人上瘾,因为只有足够亲密,才能有这么做的底气。
嬴政下意识闷哼一声,揉了揉明显泛红的手背,虽然疼,但他知道忘机完全是手下留情了,毕竟这妮子用上内力是一巴掌能拍死人的。
忘机双手抱臂,叁两步远离嬴政,目光微冷,“强权武力只是临时手段,最重要的还是文化融合。”
“推行秦国文字,建立教育体系,选拔效忠秦国的人才,将祭祀加入秦国祷文,短时间保留韩釿币用作小额交易,贸易必须使用秦半两,增设交通关卡,掌控流通……只是,这些都需要时间,战争的伤痛需要几代人才能抚平。”
“抱法借势则治,背法无形则乱,怀仁柔远则安,文濡化渐则固……”嬴政在心中默念忘机结尾说的话,饶是这几句,便可以供人写上无数策论。
嬴政定定地看向忘机,语气极为感慨,“念念的法术儒学造诣,说一句当世宗师也不为过,却是出身道家,若是流传出去,不知要叫多少人自惭形秽。”既兼具法家的执行力和儒家的亲和力,又跳出了两家学说的条框,出人意料的大胆,但又有说服力和可行性。
“万物发展都顺应道法,儒家,法家不例外,天下更不例外,若不是有你,这些事都与我无关。”忘机将嬴政眼底流露出的赞赏一览无余,却神色淡淡,并不在意。
如此看来,还是道家更合她的性子,嬴政眸色微凝,突然想到,哪怕没有外人插足,如果有一天她倦了,是不是也会离开他?
忘机并不知道嬴政的联想,继续道,“改革永远伴随着腥风血雨,不过灭六国本身就杀戮无数,借此革除弊端,未尝不是个好机会。只是仇恨难免集中在你一人身上,而解决的办法,就是从内部分化敌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自上而下的掌控,远不如自下而上来得牢固。六国贵族挥霍无度,搜刮民脂,残害百姓。有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却没有机会,你敢把刀递给他们吗?”
民心,是一把双刃剑,对准敌人的同时,也会对准自己。
无论嬴政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忘机都不会惊讶,当然,也不会有别的诸如痛心疾首之类的情绪,她只是提供一个可能性。
秦末的农民起义,其源头不在于秦灭六国,而是自战国起,阶级矛盾就越发尖锐不可调和,天下归一后,嬴政来不及解决问题便身死,最终爆发也就顺理成章。
若是换一个人来说这样大逆不道,违背情理的话,他连听都不会听,便叫人拖下去处死,哪怕是盖聂上书,他也不会过多考虑。
只有忘机开口,嬴政才能静下心来思考,位卑之人不成气候正是因为无能为力,若是给他们机会,叫世人看见蝼蚁也能咬死猛兽……
“念念觉得,我会害怕?”嬴政突然低笑了一声,他的眼中闪过睥睨的威势,如同锐利的寒芒,任何的威胁都不足以令他退缩半分。
嬴政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忘机白皙的脸颊,看着她瞥眼瞪他,薄唇微勾,心情极好,若是她觉得他没这个胆量,恐怕根本不会开这个口。
“必不会辜负念念的心意,待计划好怎么执行后,我再说给你听。”嬴政扣住忘机修长的后颈,俯身正准备在她额间留下一吻。
忘机一个闪身便挣脱嬴政的怀抱,下一秒出现在门口,她语气幽幽,“阿政,你不会以为刚才的事翻篇了吧?我要出宫,回来以后有事找师哥,你放他几天假。”
她话音刚落,嬴政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垂了下眼皮,无奈地应下来,“好好好,随你。”=================================================
韩信站在七圣台的青铜日晷下,晨光勾勒出他削瘦的背影轮廓,身着一袭玄青麻衣,衣料虽然洗得泛白,却依旧整洁利落,衣襟上用金线绣着残缺的隐秘阵法,那是他在七圣台出师的印记,也是他兵家身份的象征。
不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位老者,他曾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名将,如今在这里隐姓埋名,只因兵家之人脱离军队,便再无价值。
“秦军占据了新郑。”老者一边说着,一边用枯瘦的手指划过棋盘,却恍然发现无处落子,韩信的白棋已将他的黑子屠戮殆尽,干涩的声音夹杂着笑意,“你等的东风来了。”
“不是东风,是焚烧的火,可以煽风点火,也可能引火烧身。”韩信转身看向老者,眼神深邃如渊,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一切情绪都被掩藏在心底。
他的鼻梁高挺,眼尾微微上挑,头发随意地扎成一束,未曾细心修理的碎发杂乱无章的垂在额前,挡住大半双眼睛,却遮不住其中闪烁的锋芒。
冷漠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与谎言,而微微上扬的嘴角,则隐隐给人掌控全局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但片刻之后,那些锋芒就消失了,韩信垂下眼眸,睫毛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只要不与人对视,他的存在感便极低,像极了潜伏在暗处的猎人,随时都会融入阴影中。
“呵,想清楚便该动身了,兵贵神速,可不要犯了大忌。”老者看向韩信背后横着的长剑,意味不明道,“潜龙在渊,这把剑终于要让世人得见了。”
“五爪天子,四爪诸侯”,而此剑的剑柄竟有六爪,造型极为奇异,通体由陨铁打造,剑鞘和剑身上都布满暗金色的鳞纹,光芒内敛,仿佛一条蛰伏的蛟龙,冰冷而深邃。
“本来是不想这么早的,还打算再观望一段时间,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再等就只能吃残羹冷饭了。”韩信一脸平静地说道。
再者,还有人在等他呢,已经和她约定好了,要等他去赴约的。
第一步,先找影密卫,韩信面无表情,但心中早已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