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
作者:
小鱿鱼 更新:2025-03-08 15:47 字数:2930
淋雨又通宵之后,李炙和甄淖一起病倒了。
庄依知道儿子生了病,连忙从工作中抽身,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
看到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庄依心口一滞,差点昏倒,还好一旁的护士扶住了她。
她一面低声道谢,一面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掩饰住悲伤的表情,然后才推门进去。
李炙见她来了,微笑着向她问好,并让她不要担心。
“只是季节性感冒,很快就会好的。”
——
和医生交谈过后,庄依意识到儿子根本不是因为气候变化引起的季节性感冒,而是更严重的病症。
“他的肺部有轻微的炎症,初步判断是吸入了刺激性气体导致的。”
“不仅如此,他的大部分血检指标在正常水平之下……肝脏坏死组织也出现了转移……推荐尽快手术。”
“当然了,如果真的要做手术,也必须尽快调养好他的身体,至少血糖和血小板的水平不能太低,还有体重也要再增加一些。”
……
和医生沟通完,庄依的情绪大起大落,几乎要支撑不住,李炙很久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了,因为出生时就比普通孩子孱弱,家里一直当瓷娃娃一般养着,但他们都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必须要让他做手术。
但每次提到做手术,李炙的态度都是温和地拒绝。
“我当然知道做手术是最好的选择,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我不希望手术耽误学习的时间。”
庄依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劝起,李胜将她拽到一旁,让她去给儿子买些水果。
把庄依哄走之后,李胜用力合上门,将椅子踢到床边坐下。
“臭小子,别和我扯这些没用的,你明明知道,就算你不去上大学,家里也有钱养你一辈子。”
李炙平静地继续说道:“手术有风险,比起去赌那百分之八十的运气,我更希望以百分之百的可能活着,毕竟我只需要活到妈妈离开的那一天。”
李胜气笑,指着他,半晌才说道:
“早知道就不要把你这个逆子生下来,如果不是看在你妈妈的份上,我早就打死你了。”
李炙面无表情地向父亲道歉,表示真的到了那一天,不需要他动手,他会自己了结自己,权当赎罪。
李胜皱眉,“赎罪?你要好好活着,像这些年你妈妈那样担惊受怕地活着,才叫赎罪!”
交谈到最后,李炙只能重复地说抱歉,情绪平淡得好似在聊别人的事,李胜被他气得快要吐血,背对着他,握着拳头大口喘气。
李炙低咳两声,视线转向窗外,生机盎然的花和树都与他无关,只是那掩藏在角落里颤抖的身影还是让他心头一颤。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他感觉到细微触动的,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就像某种扭曲的共生关系,可为了让彼此活下去,他们都在苦苦煎熬着。
——
孙墨齐是在甄淖请假的第二天才知道她生病了,他第一时间炖了汤煲了粥去医院看她,可到了病房门口,又有些犹豫。
万一甄阿姨在里面怎么办?他将保温盒放在门口的椅子上,正准备离开,门开了,甄淖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
“孙墨齐?你来啦,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山药排骨汤,还有红豆黑米粥,没放糖!”
甄淖笑意盈盈地将他拽进病房。
“哇,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了,快让我尝尝!”
孙墨齐连忙打开食盒,甄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风卷残云似的,很快就把他带来的东西吃光了。
孙墨齐目瞪口呆,“你饿了很久吗?吃饱了没有,不够的话我再去……”
“够啦!”甄淖拍了拍鼓起的小肚子,将孙墨齐拉到床边坐下。
甄淖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越看越觉得孙墨齐怪怪的。
他的头发和胡子都长长了许多,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眼睛里充满红血丝,脸色泛黄,看上去很不好。
“你怎么变得这么沧桑了,最近学习很幸苦吗?”
“呃,是的,学习很幸苦。”孙墨齐心虚极了,两只手放在腿上无措地摆弄着保温盒的扣子。
“再辛苦也要好好休息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上去像一个叁十岁的大叔!”
“啊?!真的吗?”孙墨齐摸了摸自己的脸,甄淖立刻将一面镜子递给他,孙墨齐看着镜子里苍黄的脸,惊讶地张大了嘴。
“原来熬夜老得快不是开玩笑……”他尴尬地说道。
甄淖被他的样子逗笑,从他手里夺过镜子,颇为正经地说道:“对啊,所以你不要给我送好吃的了,也给自己买点补品。对了,你的黑眼圈也好重,要不要趁机补一会儿觉?”
说着她掀开被子的一角,对孙墨齐发出邀请,孙墨齐看着被子里露出的一截白皙小腿,顿时涨红了脸,慌张地站起来。
“呃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很久没有洗澡了,很臭的。”
“真的吗?我闻闻。”甄淖不容拒绝地勾住他的脖子凑近了他,小巧的鼻尖耸动着,将一阵带着暖香的气息吹到他脸上。
“你骗我!明明就很香,快说,你出门前是不是特意洗过头洗过澡?”
孙墨齐的脸更红了,两只手无措地垂在身侧,虚虚地握成拳。
“你是小狗的鼻子么?”
“既然都有时间洗澡,为什么没有刮胡子,难道说你最近在走什么颓废大叔风格?”
孙墨齐抓起她的胳膊将她按回被子里,摸着鼻尖心虚地回答道:
“刮胡子太费时间,我怕汤凉了,冲了个澡就赶紧过来了。”
“好吧~不过,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最近在忙什么吗?”
孙墨齐有些惊讶地看向甄淖,而她抱着胳膊,一副严刑拷问的表情。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她。
虽然有些疑虑,但孙墨齐还是告诉了她自己最近在忙的事,因为他从小就对昆虫有兴趣,后来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摄影和视频剪辑,于是就开始剪一些自己昆虫的视频发到网上。
说到喜欢的东西,孙墨齐连话都变多了,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给甄淖看她拍的照片和视频,可是放到一半他又将手机捂住。
“你会不会害怕?”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冀。
甄淖摇摇头,说:“又不会从手机里爬出来咬我,有什么好怕的。”
孙墨齐腼腆地笑了,他按下播放键,手机画面由模糊到清晰,对准了夏夜草丛里的一只绿色的蝉。
“这是一只纯绿色的薄翅蝉,叫声比普通的蝉细很多,它的翅膀很漂亮,像绿色的叶脉,这种颜色可以让它们更好的融入环境……大多出现在西南地区,有一次跟爸爸去那边谈生意,碰巧拍到……”
他的嗓音低沉柔和,甄淖半靠在他肩膀上认真地听着,漂亮的睫毛也如蝉翼轻轻扇动。
她抬起头微笑地看着他:
“这样吗?你好厉害呀孙墨齐。”
孙墨齐被夸得很不好意思,他下意识挺腰坐直,说:
“嗯,还需要更努力才行,最近……”他下意识想说最近有一家公司看上了他的视频风格,可能会合作,但一想到这件事还没有确切结果,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近也一直在做这个,其实没有在学习……”孙墨齐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担心甄淖会嫌弃他不务正业,但她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嗯,那也要注意身体吧?你最近的拼命程度就好像过了这一阵就再也没办法做这件事了似的——啊对了,我觉得这个地方或许可以换一种切镜方式……”
她极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似乎也察觉到他有所保留,孙墨齐感动于她的善解人意,对她的感情也日渐浓烈。
他当然要拼命地努力,毕竟他已经把这件事当作唯一可能脱离父母的掌控,然后走到她身边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