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近忧
作者:辞辞荐荐_      更新:2025-03-10 14:18      字数:2756
  今天回到旅馆,顾双习先上楼放画具,再下楼去吃下午茶。威廉太太早把茶点端上桌,知道她爱吃甜食,特地做了焦糖舒芙蕾。同桌的除了法莲和威廉夫妻,还有这几天住在旅馆的几名游客。
  游客是一起来的,全是大学生,趁着这学期课少、请假跑出来旅游。他们自个儿聊天时,顾双习注意到,他们用的是华夏语,她不免和法莲碰了碰眼神。
  但在鸢尾国遇到华夏人,并不算稀罕事。他们只是旅行至此的普通人,顾双习没必要太过草木皆兵、提心吊胆。
  大学生们只会说凯尔特语,威廉夫妻又只听得懂鸢尾语,顾双习便成了他们间的翻译官。
  如此吃完一顿下午茶,她和大学生间也算熟稔了点儿,学生们见她与他们年龄相仿,遂主动攀谈起来。
  先开口的是一个女生。女生和顾双习交换了名字,她自我介绍说外文名叫“Jane”,又问顾双习现在在哪里上学?学的什么专业?顾双习搪塞说她目前处于gap year,暂时还没有上学。
  Jane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热情地和她聊小镇风景。她和陆春熙有点儿像,足够高情商、懂得把握分寸,会把聊天内容控制在一个亲密而不越界的状态上,顾双习因此愿意多和她说说话。
  她其实有点儿想陆春熙,也很想安琳琅和姜疏音。她们对她都不坏,甚至称得上“照顾有加”,只是因为她们的这份“好意”,或多或少地沾着边察的“授意”,不够纯粹也不够勇敢,没法说服她忍下去。
  顾双习当然不怪她们。边察有控制所有人的本事,要求那些人陪他演一出戏,没人敢不听从命令。她深知陆春熙等人的无奈,如此便能理解、宽容,但是没法接受,唯有割席离去。
  但是Jane不是。她和顾双习聊天,纯是因为她爱说话、爱交朋友,并且对顾双习有兴趣。她从不擅长拒绝她人的主动,更喜欢顺水推舟。
  Jane和顾双习说话的时候,她的那些同伴便歪七扭八地躺在沙发上,一面刷着手机,一面天马行空地聊着天。
  他们先是聊了会儿娱乐圈,又不知怎的,话题转到了政治上。但他们也不聊国事,而是兴致勃勃地开始分享所谓的“皇室秘辛”,比如皇帝和宰相不和、宰相的花样情史。
  顾双习本没刻意听,可那些“秘辛”的内容都太辛辣恶俗,总有几个字、几句话会掉进耳朵里,她不由自主地发笑。
  Jane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很快把它和同伴们的聊天联系在一起。她惊讶地问道:“Liz,你听得懂华夏语啊?”
  顾双习点头:“我曾经在华夏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也学了点儿你们的语言。”
  “那你真的好厉害,懂这么多种语言。”Jane感慨道,“那你肯定也知道咱们国家的皇帝吧?”
  岂止是“知道”,她曾经就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人。
  顾双习面上仍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当然知道。皇帝是叫边察吧?”
  “就是他。什么时政呀、国事呀,这些东西我也不懂,但我晓得一个八卦。”Jane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我先问问你哦,你对咱们皇帝的印象怎么样?”
  不太好,说真话恐怕会吓跑Jane。顾双习字斟句酌,慢悠悠道:“听说他能力很强,把华夏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们都夸他是难得一见的明君呢。”
  “皇帝阁下在政绩方面确实没得说,太闪亮、太完美了,值得在史书里单开一册讲他。”Jane话锋一转,“不过他私生活其实也很精彩。”
  顾双习直觉不妙,接下来恐怕要扯出来她自己。果然,Jane继续道:“他以前可是个十足的浪子,身边伴侣总是换来换去的,我觉得他脏死了!可最近他居然想要金盆洗手、准备结婚了,新娘听说还是个普通平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是遭了老罪,摊上这么一个老公……”
  Jane的同伴这时插话进来:“能做皇后还不好吗?那可是整个华夏地位最高的女人,第一夫人呢。”
  Jane“唾”了一口:“你还馋这个位置呢!要不你去做个变性手术,然后替皇帝新娘嫁给他啊?”
  另一个同伴说:“我好像看过这位准第一夫人的相关报道,是《朝歌日报》的赵记者写的,报道里夸她温柔良善、优雅聪慧,总之好得不得了。”
  Jane怒目而视:“那配皇帝不是更可惜了?这么美好的女孩子,居然要和这种烂黄瓜结婚!”
  “哎呀,你就是太理想化啦。”同伴调侃她,“光是那滔天的权势,就足够遮蔽皇帝身上的污点了,指不定那位准第一夫人自个儿情愿得很呢。”
  ……不。她不情愿。顾双习在心里否定了Jane同伴的说法,脸上仍挂着笑容,主动帮他们续了茶水。大学生们一一接过,说着“谢谢”,顾双习适时探问道:“不知道皇帝阁下什么时候结婚?”
  她人都已经逃了,实在没法想象,边察要怎么和她结婚。还是说,现在这个“准第一夫人”已经换成了别的倒霉女人?
  Jane同伴摸了摸下巴:“大概就在下个月吧?总之快了,我们旅游完回国,应该差不多就碰上皇帝结婚。”
  “那我们不如晚点回去呢,反正皇帝大婚,肯定会全国放假几天。”另一个同伴接过话头,“我们又可以多玩几个地方。”
  他们接着去规划行程了,Jane也加入了讨论。顾双习则离开沙发区,转去和法莲一起帮威廉太太收拾厨房。
  她俩碰在一起,用华夏语低声讨论:“边察下个月大婚,他是预备和谁结婚?”
  顾双习洗干净茶具,一一放置在沥水架上:“总不能是和我,我在这里。”
  法莲更为忧心忡忡:“他会不会找到这里来?但他应该不知道我们的行踪才对。”
  这两个月来,比起顾双习,法莲似乎更像是活在“边察”的阴影底下。她总是担惊受怕、草木皆兵,生怕被这位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找上门,觉得那幅场景会有点儿像电影里常见的:FBI,open your door!顾双习则认为她有些敏感过头,劝慰过她几次,她这才慢慢放松。
  如今在这里遇见华夏人,又聊到了边察,法莲的神经再一次绷紧,近乎机械地擦拭着盘碟,满腹提心吊胆。
  “……而且就算他真的来了,我们也没必要太恐慌。”顾双习又劝她,“显然他依然只想和我结婚,而不是杀了我。”
  她拿过那个已被法莲擦拭得瓦亮的盘碟,把它搁进了橱柜里。顾双习拍了拍法莲的肩膀:“不如你还是早点和我分开吧,省得你总操心会不会再被抓回去……离我越远,你就越安全。”
  法莲长出了一口气,见顾双习确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要是真的被他带回去结婚,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顾双习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牵着法莲上楼,进到了她的房间。她把那些画作抽出来,展示给法莲看。
  “对我而言,这段逃离的时光,本就是我偷来的。在这段时间里,我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美景,也了却了我的心愿……如此一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望着那些画作,顾双习怀念地微笑着。
  “何况他还没有来呢,我们为什么要为尚未到来之事而感到烦忧呢?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所以法莲,笑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