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这件事和瞿清没关系，她不知道。”
  方舟揉揉太阳穴，坐在李梓病房的陪护床上，看着一脸烦闷的赖祥。
  “现在你合同也签了，我们一起想想解决办法，好吗？”
  赖祥转头看向方舟，一把摘下细黑边眼镜，眼镜链在脖子上碰撞，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病房里起了一阵阵回音。
  “方舟，”赖祥不悦地开口，“是信华建设违约在先。根据我和瞿清的约定，未经我的允许更换建筑材料，我可以随时退场。”
  “可她不知道，”方舟起身坐到赖祥身边，“我先跟瞿清说清楚，解决木材的事。”
  他侧头看着赖祥一脸凝重，抿抿唇，又继续说着：“我知道你怀疑瞿清暗中授权，更换木材的事，但我能保证，她没做过这种事。”
  “呵。”
  赖祥忽然笑了声，眯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得意门生，正满眼恳切地替另一方说话。
  “方舟，这种商人我见的很多，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道理，我不是不懂，我可以理解，但我未必接受。”
  “还有，你说你保证？你和瞿清很熟？”
  方舟眉头微动，面上波澜不惊，“之前接触的时候，我觉得她是真心在谈合作，而且我不认为她是这样的人。”
  赖祥看着他，沉默了一瞬，“你说你去找瞿清说清楚？可以。但我的底线你也知道，如果我退出，建筑界不会再有人敢接这个项目。”
  “可是方舟，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竭力维护瞿清？”
  年轻男人没有回答，他看着恩师锐利的目光，心下了然。
  他曾很粗略地告诉过赖祥，瞿清帮助过自己的事情。但显然，赖祥懂自己的感激，也早就发现了他面对瞿清时，不一样的情绪。
  “方舟，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她结婚了。”
  赖祥看着他沉默得坦坦荡荡，气血上涌，气息不稳地开口，“你有没有基本的道德底线？”
  “如果你是因为喜欢她，才替她牵线搭桥，说服我接手康和的项目，那也都算了，我认。”
  “但是方舟，你才22岁，如果被别人议论，被她的圈子针对、排挤，被她丈夫算计陷害，你剩下的人生路，会有多难，你知道吗……”
  赖祥的话音未落，就被方舟打断，“老师，你为什么会接康和的项目？”
  他没等赖祥回答，就自顾自地接上，“因为师母。”
  “只有瞿清能在尊重你工作底线的基础上，不计成本地给师母最好的医疗资源。”
  “我承认人言可畏，现实可怖，可是这在爱的人面前，都不重要，不是吗？”
  赖祥气极反笑，“方舟，我和你师母的爱，是正大光明。你和瞿清呢？偷情？”
  方舟握紧了拳头，“是我不知廉耻追求她，和她没关系。”
  赖祥握住他宽阔的肩，眼眶发红地瞪着方舟，“你继父把你交到我手里，这么多年，我和你师母拿你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培养。”
  “但你要是继续和有夫之妇勾搭纠缠，我管不了你，以后也不会再管你。”
  “你和她的事，不只是我知道，瞿深也来找过我，给我看过照片。只要他往外发，方舟，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下去。”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方舟，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方舟摇摇头，“我不会断。”
  “我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改不了我是第叁者的事实。如果我让你和师母失望了——”
  “我向你们道歉。”
  “对不起，但我不会离开瞿清。”
  “不论生老病死，我对她，矢志不渝。”
  赖祥气到眼前发黑，双手发颤，“方舟，如果你坚持，从你毕业开始，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眼眶有些发热，可脚步却坚定，方舟走到门边，低头沉沉地对赖祥说：“说要陪你们养老的话，不是玩笑。以后我还是会来，但如果你不想见我，可以不开门。”
  “但我不会离开瞿清，永远都不会。”
  ---
  车一路开得飞快，方舟握紧方向盘，嘴唇紧紧抿着，挡风玻璃外是还没消散的雪影。
  他面色冰冷地走进了直通瞿清办公室的电梯，看着电梯镜面倒映出的自己，努力揉了揉嘴角，缓和着情绪。
  很想见她，想到忘记自己的情绪差点暴走的事实。
  叮——
  他抬头看了眼电子屏上亮起的红灯，挤了个勉强的笑容出来，走到她的办公室门前，敲响了门。
  周钰替他开了门，瞿清正坐在小沙发上接听电话，她抬头看了眼自己。
  方舟听着周钰关上门的声音，一步步挪到她身边。
  他感受到她眼神里的疑问，扬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坐在她脚边，把头放在她合并的膝盖上，双臂拥紧瞿清的腰身。
  “我不知道。”
  瞿清猛地皱眉，手上揉了一把方舟的耳朵，“你们已经跟设计部说过了？”
  “我待会给你打回去。”
  瞿清直接挂断了电话，低头问贴紧自己的男人：“信华建设换了木材？怎么没跟我说？”
  “嗯，昨晚看你很累，没来得及跟你说。”
  他看着瞿清拧眉，伸手抚平她眉心的褶皱，“是魏家想从木材厂做点手脚，以次充好，从康和和信华的预算里捞油水。”
  “……”
  瞿清隐忍地吸气，“我去找魏平川。”
  方舟顿了一瞬，抿唇道：“我陪你。”
  他握着瞿清的手，心底却发冷。康和的状况没法和魏平川、关越硬碰硬，可解决不了这件事，赖祥就会退出。
  这个项目就像一个脆弱的天平，哪边解决不好，都会轰然倒塌。
  ---
  “小瞿总，”魏平川带着一身酒气和瞿清打了个招呼，他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助理说你约我来茶馆见面，酒会还没结束，我就来了。”
  “下午就开始酒会了，”瞿清点头笑笑，看着他带进来的两位伙伴，眯了眯眼，“魏总最近很多庆功宴吗？”
  魏平川的反应有些迟缓，随即摇头，“哪来的庆功宴，不过都是些无聊的应酬。”
  “您喝茶，缓缓酒劲吧。”
  瞿清主动替他倒了杯青茶，递到他面前。
  “瞿总只给平川倒茶，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两位伙伴，细细打量着瞿清那张清丽的脸，揶揄着笑。
  “是我不好，不知道魏总带了两位贵客，没多洗两个杯子。”
  瞿清毫不在意地回着，藏在桌下的手按住方舟想要维护自己的动作，侧头制止了他。
  “小瞿总，”魏平川浅啜一口，“找我什么事呢？”
  “木材厂的事，还请您给我一点新的建议——”
  瞿清轻轻拖长尾音，“总有些两全其美的办法，对吧？”
  魏平川盯着她翕动的唇，忽然笑了一下，“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