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话到嘴边，顾星寒犹豫再叁，还是决定先讲另一个事。看着桑余眼中满是疑惑，他笑了笑，缓缓讲起那个他从未对别人提起的故事。
  “有个男孩，他从小是在爸爸的拳头和妈妈的哭泣中长大的。”他刚开口，桑余的心便一沉。她如果没猜错，顾星寒说的应该是他自己的故事。
  “妈妈发现小叁后，一哭二闹不管用，于是跑到小叁的单位闹……”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在桑余心疼的目光中，苦笑了一下，抬手抚平她紧皱的眉头继续道，“本来是想把小叁闹到身败名裂，结果……他们全家都成了全城的笑柄。那段时间，男孩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和他家有关的事。有人甚至当着他的面就和别人调侃，‘管不住自己老公，跑去闹别人，真是不嫌丢人的。’”
  说到这里，顾星寒暂停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依然带着笑，但搂着桑余的胳膊收紧了些，她可以清晰感受到那只搭在腰间的手在微微颤抖。“学校里也开始有人说闲话了，‘他妈就是个疯子’、‘离他远点，疯子基因会传染’。他们甚至在他的书本上写上了‘疯子的孩子’。”嘴角的笑容消失了，顾星寒抬头看向窗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
  “后来呢？”桑余喉咙发紧，轻声问。
  “后来啊……后来他就拼了命地学习，反正再没人和他说话了，他就一天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学习。再然后，他一路跳级，最终进了少年班，成了那个小城第一个考上名校的人。”顾星寒收回目光，眼中闪着一丝泪光，看着桑余，“所以桑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要不是那件事，我可能未必会这么努力地学习。”顾星寒抬手擦掉桑余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该要来。“桑桑，故事讲完了，我们该说说今天的事了。”桑余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心脏砰砰跳得很快。
  “你的照片被人曝光了。”顾星寒快速说完，然后仔细观察着桑余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照片？”她身体怔了一下，脑子一片空白，心绪还沉浸在刚刚的故事中。
  “什么照片？”桑余下意识地问，但话刚一出口，那段被封存的记忆突然炸开，她的手不自觉地抓住顾星寒的胳膊。那年她和顾星寒赌气，在论坛里找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的记忆又开始浮现。
  【小可爱，别害羞，你给哥哥看小妹妹，哥哥给你看大……】
  更多下流的话让她不愿意再回忆，桑余的脸烧得通红，但她清晰记得，那些人和她保证过，不会给任何人看的，而且都平安过了这么多年了。她带着一丝侥幸问顾星寒，“是……我高叁时候……发给那些人的照片吗？”
  当对上她那双战栗惊恐的眼睛时，顾星寒犹豫了。但最终他还是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声。桑余觉得世界塌了。
  “桑桑！”顾星寒轻拍着桑余的脸颊，语气温柔但坚定，“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万一照片被别人看到，该怎么做？”
  “他们说不会给别人看的……”桑余哭着对顾星寒说，泪水噼里啪啦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她恨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傻，不仅发了露骨的照片和视频，还露脸了。
  “桑桑！”顾星寒提高了些声音，同时把快要从自己身上滑落的桑余强行拽起来，让她直视着自己。散乱的目光终于聚焦，桑余的身体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嘴里还在重复着“为什么”。
  “桑桑，不管谁问，都不要承认，就说是AI合成的。没有人看过你身体的细节，所以只要你态度坚决，就不会有人去细究。”
  “可是……可是他看过……程星野肯定知道是我……”本来稍微平静一些的桑余，突然想到程星野，情绪激动地想挣脱顾星寒。
  “他第一时间就说不是你了，而且也教训了那个发照片到学校的人……”顾星寒把桑余强行按到怀里，腿固定住她乱晃的身体，手抓住她的胳膊，桑余终于暂时平静下来，只有身体时不时因为哭泣而抽动一下。
  “他……也看到了？”桑余刚刚还抱着一丝幻想，程星野最近不在学校，会不会没注意到。但顾星寒的话让她彻底死心。“他肯定可以认出是我，他失望透了吧……”桑余苦笑着看向顾星寒，话音未落，红肿的眼眶又积满了泪水，她无声地哭泣让顾星寒更心疼，此时他倒是希望桑余可以大声哭出来。
  “桑桑，他真的没有怪你。”顾星寒知道自己这么说，桑余未必会信，他只能把她搂得更紧一些。
  “哥哥，我为什么总是让你们失望……”桑余无力地在顾星寒怀里说。往事一件件在脑海中闪现，高中时誓师大会她竞争失败了，之前的数学竞赛又没有考进复赛，而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她知道顾星寒为了让她加入那个项目组和校长做了很多保证，而在项目组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又给他惹出了这样的麻烦。
  “桑桑，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你不知道，自从你来到我身边，给了我多大的快乐，而你这几年一直这么努力，我真的很为你自豪。”
  “你真的会因为我自豪？”桑余声音沙哑地抬头问他，闪着泪花的眼中带着些不相信。
  “真的。从高中时候开始，你的每一次进步我都为你骄傲。你知道我在家长群里因为你，被表扬了多少次？整整28次。还有数学竞赛，虽然没进复赛，但你也是我这几年带出来的成绩最优秀的学生。而且谁都知道，那次结果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这里，顾星寒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气，虽然过去很久了，他依然不满意那次的结果。
  “还有你加入这个项目组，你以为任何人都可以凭着我的保证就进去吗？我没那么大能量，如果不是你之前的成绩，我就是说破天都不可能同意你加入的。所以桑桑，你真的很棒，我从来没对你失望过，即便这件事。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和我也有关系，如果我当时能好好和你说，不是突然断掉和你的联系，我相信你不会发那些照片的……”愧疚的情绪让顾星寒再也说不下去了，那颗在眼中一直转动的泪珠，最终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桑余的脸上。
  “和你没关系的，哥哥，是我自己太傻……”早已泪如雨下的桑余，抬手擦掉他眼角更多的泪水。他的话让她这些年心里的一些结慢慢解开，但那时顾星寒不联系她的无助感，让此时的桑余依然感到无比委屈。
  “对不起桑桑，我保证，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以后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顾星寒强忍住自己内疚的情绪，尽量安抚着再次在他怀里泣不成声的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