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天使圣坛 t aose s hu.c o m
作者:
西里鹿 更新:2025-02-13 16:13 字数:9599
透过叶片紫红的垂枝山毛榉,白马兰看见一座线条简洁、布局对称、色调明快的建筑,动感的曲面与椭圆形空间彼此穿插。别墅临海,浮桥码头的尽头停泊着亮橘色的逃生艇,似乎有人看守,身影模糊,瞧不真切。屋顶上两个人,占住了狙击点,门前的安保人员装束各异,不大如流,花花绿绿,看着不大专业。见有轿车驶来,大门转轴无声,男仆打扮的侍应生从斑驳陆离的异色彩灯间鱼贯而出,笑意盈盈,分列左右,夹道迎宾,放眼望去一片白花花的大腿。
“怎么说?”德尔卡门扶着车座的靠背回头。
白马兰摇头,“俗了,闹眼睛。”
显而易见,德尔卡门并不是想问这个,但实话实说,这别墅内是个六欲熏天的地狱,该性质的工作内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实在是磨难,审美遭到践踏的无声尖叫一刻不停地响在耳畔。
“她叫k-dog.别忘了,小姑娘。”帕兹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的一瞬间,白马兰的头皮都要炸了。军警用的骨传导耳机指甲盖大小,卡在她的后牙床上,利用骨骼震动传声,通过咽鼓管直达天灵。她舔舔犬齿,答应了一声,笑道“别在我嘴里说话,太暧昧了,局长。”
“move.”帕兹发号施令的语气显然有些急躁。
这不怪帕兹。不携带武器的卧底办案相当危险,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对方的态度,哪怕她们设计好了剧本,也得根据对方的下一步行动不断更新。帕兹急切地需要她先行进入会场,探个虚实,这样在警局的高级探员与祁教授介入案件、与嫌疑人建立关系并背叛对方以后,她们的人身安全还能多层保障,毕竟不管特别行动队还是文大小姐的防务公司,都只能埋伏在现场周围。
装有防弹车窗的半岛绿色豪车停在别墅广袤的前庭,车身的金色腰线如泛在日神苏尔眼缘的一轮弧光。率先下车的是位老管家,衣着光鲜,发色灰驳,她拉开车门,那女人的黑发在阳光下呈现出温暖的金色调,波光粼粼,如流淌的长河。她的指骨纤细,指甲硬且厚,超出甲床的部分不过两毫米,是一双矜贵的、养尊处优的手。难得的不加修饰的晴光于她而言有些太刺激了,她歪过头,眯了眯眼,低头斜睨自己的手腕,眉宇间些许烦躁。男仆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18k的黄金表壳,掐丝珐琅表盘,衬衫袖扣镶嵌瓜青翡翠,少男的心跳掩盖了别墅大门内传出的近乎夜场品味的致聋乐声,烈烈燃烧的爱火临近爆发——哦,白金婚戒——戛然而止。
“欢迎您,女士。”装束严谨的领班从门内迎出来,行至白马兰身前。他伏低身体,谨慎地发出声响“您这边请,小心脚下。”白马兰看见他别在前襟的工牌:海辛斯。
别墅内的音乐声音极大,几乎于对耳膜的轰炸,猩红缥紫不间断地掠过眼球,压踩着白马兰耐心报警的红线。她抬脚向前,自然而然地走向通往更私密区域的次入口,道“k-dog,她在哪儿?”
国际调查局艺术犯罪组布置在高山半岛区域的线人,负责安排她与e.c接头。白马兰原本以为她该是个嘻哈风格浓郁的壮姑娘,oldschool拼接花臂,金链子,戴头巾,开机车,否则为什么给自己取个这样的昵称?看了她的照片之后,白马兰有一瞬间的思维失衡,她娃娃脸,圆圆眼,栗色卷发像两个狗耳朵似的蓬松地堆在肩上,神似那部动画电影里的主角。那电影叫什么来着?白马兰陪伊顿看过,讲的是宠物狗‘sir’和流浪狗‘dog’经历冒险并相爱的故事。总而言之,k-dog长得很卡通,像那个流浪的史宾格猎犬,因为看上太过无害,以至于干起这行来如鱼得水。
“哦,k-dog…”海辛斯很快反应过来,飞快地瞥了一眼邀请单,随即切换为一口流利的汉语,道“请您跟我来,白女士。”
白马兰向他投去大不赞赏的眼光。
接到指令的管家与安保人员迎至一楼次入口,两道检查门将分别进行x光和红外线的全身扫描。白马兰甚至没有考虑暴露通讯设备的问题,主要还是常年占据支配地位的积习作祟,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接受安检,故而径直掠过。看更多好书就到:d a oha ng.w or k
“白女士。”上前准备例行搜身的安保人员拦住她去路的同时,德尔卡门已抬手摁住对方的肩膀。
白马兰脚步停顿,尽管这一情况让她略感不满,但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风度,道“用手掌压住对方肩膀,某种程度上被视为具有掌控和压制的意味,那就违背我原本的意愿了。她履行自己的职责,认真完成工作,德尔卡门,对她要尊重,松手。”
德尔卡门极小幅度地偏了偏脑袋,让至一旁,安保人员也随之放下胳膊,空出通道,二人各退一步。
“防微杜渐,我明白,谨慎一点总是好的。但做生意的前提是信任彼此。”白马兰的神情定格在下巴微抬的睥睨,因笑容转淡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贯的傲慢态度“我将这理解为沟通协调不及时所导致的偏差,而非对我的不尊重。去打个请示电话。”
短暂的斟酌之后,管家转出房门。片刻之后,她快步回来,撤去安保,邀请白马兰入内,并代为转达别墅主人的歉意。
“你知道刚才我想的planb是什么吗?”帕兹自问自答“我准备让k-dog说你得癌了,不能照红外线和x光——早知道连搜身都不用搜,就该让你夹带两把枪进来。”
白马兰有点无语,掀了掀眼皮。谁说她没带。
海辛斯将她引向叁层的私人秘所。走出电梯,她的鞋底径直踏上动物皮毛。
入目的尽然是平均与分割,琐屑如蜘蛛腿的砝码在无形中爬满楼层,极致推崇对称的结构在细看之下体现出将人异化的残忍,极端精巧,极端有序。具有掩饰性的美,倾注感情的恶,让人不适。
圆柱旋转展示台近五十厘米高,乳白肌肤、天使羽翼的裸体少男被墨黑的绳结束缚,以各异的姿态定格,或仰或卧,分立于散漫的空间中,彼此疏离又相互依存,经由互相觉察的意识被连贯在一起。绳索与展示台的底色相融,遭到悬吊展露的身体如被肢解,他们臂膀与腰肢的线条柔驯回转,循环超忽,在静物射灯的作用下显示出其肌肤与骨架的质地,类似于某种半科学性的解剖教具,亦或者写实主义的油画张幅。
缔造这场面的作者务必接受过严苛的审美训练,e.c犯个案子尚且顾头不顾腚,这绝非他能企及的品味与能为。他背后还有人。女人。或许是他为自己丈妇恩利尔女士出售艺术品时的老主顾。
白马兰不大清楚这是谁的风格,她缓慢地扫视房间一周,通过右手边的巨幅银镜望见自己的脸容与半隐在隔段之后的皮革沙发。简约线条勾勒出笔挺的轮廓,刀似的锋利,她看见一位离群的天使,跪在地上,露出半截身腰,平板贞操锁压住几欲涨裂的畜物,男用的硅胶按摩器进入他的身体。通过透明基座能看见花苞似的顶端,叁片硅胶花瓣伸缩强震,以极大的幅度开合。他的肌肉紧张到了临界,纤细的小腿与足踝剧烈地拉紧,濒死般地痉挛。柔软的纯白羽毛散落在地,往复循环的、已不再能被称作快感的高潮体验正切割他的血肉,不论是浓红的蔷薇花圃还是频次不足的景观喷泉,都无法打动他的处刑者。
“k-dog.”白马兰转过身。
——或者处刑者们。没办法,女人总是喜欢分享。
交错的语音、舒适的喘息与时而两声低笑并未完全停止,一阵窸窣声响,隔段之后小狗探头。“白马兰?你来啦?这么早?”k-dog笑容灿烂,眼神明亮,颧骨两抹潮红未退,使得她看上去像个刚结束球赛的大学生,而不是犯罪分子。她扭回头,向朋友们告罪,说“失陪一下”,随即披上睡袍,走下沙发,来到白马兰跟前。
“我以为你们还有一会儿,教授来了吗?”
现在开始行动吗?
“她的航班刚刚落地,我的人去接机了。先向教母问好。”
一会儿。我的事儿先办。
k-dog不大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在西瓦特兰帕集团中担任什么职务,但她收到的消息是,帕兹局长请了一个高级成员来帮忙,她会伪装成某位中土富豪的心腹,接应祁教授。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们时间充沛,可以先做准备工作,比如摸清现场情况、跟其她人套套话,或者把监听设备安插进内部网络。
“好吧。”k-dog朝她伸出手“那先玩一会儿。e.c不在,等他回来。”
帕兹锁定了几间仓库,并在附近安插人手,e.c显然对此有所察觉,估计正忙着转移呢。除了布吕克勒情诗手稿,他手头还有不少艺术品,帕兹准备放长线,钓大鱼,毕竟恩利尔家族失窃的古董数量庞大,黄金可以融了出手,但那些撬下来的宝石全部都是珍宝级,正规途径无法出售,流入黑市又太冒险,稍不注意就遭人抢劫,必然有相当一部分还在他手里。
白马兰跟随k-dog走进隔段后,德尔卡门没有挪步,背过身原地站定。身旁接近两米高的大吨位女人将一瓶气泡水捏在指尖递给她,用拇指弹开瓶盖,笑着同她干杯,走廊中一溜或坐或躺的能人异士统一向她投来友好的目光——这儿显然是个跟班寄存点。
平时见得多了,乱玩厮混、群交刻碟,也并不怎么能引发白马兰内心激烈的震荡,而事实上,这样的情景反而更能让她觉得轻松。上一轮刚刚结束,在场的另外两人正笑着闲谈,古董艺廊老板和职业雅库扎,都不是什么善茬,都有随时暴起伤人的资本。大家开诚布公,坦然相对,裸裸的,很安心。
“茶、酒、咖啡?”坐在沙发一侧的姬发式女人直起身,问归问,不打算听回答,抬手沏一杯九窖茉莉。衬衣滑落,露出两片生首半胛,斜向的一道淡粉色阴影凹凸不平,墨色浓郁的线条割完不久,连雾都是新打的,结层薄痂。
“nicetattoo.(纹身不错)”白马兰伸手接过茶水,问“让刀砍了?”
“嗯。疤长好了,有点增生,补个颜色。”她拂拂前胸,懒散地枕着胳膊,观赏眼前的低俗场面,从他人的艰苦受教中舐出几分滋味。
“yachiyo(八千代)。”她自报家门,转动眼眸,望向白马兰,问道“你有个跟船的伎男爹么?怎么好像混着中土的血缘。”
“多喝茶养着吧。”白马兰笑起来,望着她的纹身,意有所指,道“省得这趟回去又要补色。麻烦。”
天使近乎神经错乱,嘴巴早就不顶用了,金属口衔将嘴角磨出血,晕在舌尖,一点点滴落。k-dog性质尚浓,盘腿坐在沙发上,不断划动平板,想找个称意的玩具继续加码,测试天使忍耐的极值。因她脸容略有幼态,口唇微红,双目分明,像一只亟待任务、渴望奖励的卡通猎犬,故而在此情此景之下显出一股天真的邪恶,纯净的残忍,白马兰发现自己非常喜欢她。国际调查局的编外人员属实群英荟萃。
“老板,这个外侧有纳入物的口塞怎么样?乳白色,水滴形。跟你之前送我那个一样。”k-dog侧过身,将平板递到艺廊老板眼前。
她俩认识多年,且关系相当不错,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已处于四步交谊舞的第叁步。在不久之后,艺廊老板会将自己的收藏拿出来与这位情意相合的朋友分享,然后遭到对方的出卖和背叛。于这段友谊之诚恳、遗憾并爱与真的见证——那些受贪欲所累而不见天光的稀世珍宝与名家遗作,会成为给艺廊老板定罪的铁证。如此种种戏码,白马兰已见得多了,这位老板的下唇饱满,看上去很重情义,也很有福气。她这样的人,入狱之后只会怀着愿赌服输的坦然心态,并在圣诞节的前夜给k-dog发一封邮件:‘节日快乐。我知道你是国际调查局的人’。两分钟后,关闭电脑前,她将收到回复:‘节日快乐。我知道你知道’。
而她,白马兰轻笑,她会从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汇款人那里收到自己的圣诞礼物,豪华五星级监狱牢房包年套餐的全额一次性付款。她心情舒畅,倚着沙发靠背,一副局外人的姿态,问道“没有双侧的吗?”随后与艺廊老板对视一眼,笑着朝天使扬了下脸,道“别闲着。”
“网络追踪小组已经黑进别墅的安保系统了,我能看见你。”帕兹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强压着怒火,似乎有些忍无可忍“你跟她们坐在一起,简直看不出任何区别——我去喝杯咖啡醒醒神,希望回来时能看见你在干正事。”椅子拖动的刺耳声音响彻颅骨,白马兰低头挠了挠眉心,随着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年轻警员的声音响起,有些拘谨地打招呼“hello,普利希女士,呃、早上好?”
看吧,帕兹局长就是太严肃,总是没办法融入。她永远都当不好卧底,任谁见了她都会知道她是位高级调查员。
“好提议。”k-dog从善如流,选好玩具之后点击确认。未过多时,海辛斯端来托盘。所谓的情趣口塞实是彻彻底底的戏辱,牛皮绑带内侧镶嵌着仿真的人体结构,牛血红的硅胶女阴细节纹理无一不全,外部则是入体的玩具。k-dog和老板好像偏爱水滴形状,白马兰倒是更青睐豆荚形。
“真是贪婪且暴戾的性癖”,白马兰认为自己表现出色,值得奖励,并决定在图坦臣接手安保系统前给自己找点乐子。她略微抬眸,望向衣冠楚楚的海辛斯,视线扫过他轻薄的衣领与紧缚其上的束颈,问道“是吗?”
天使被提着胳膊拽上沙发时已然目光涣散,k-dog为他取下金属口衔,他配合地张开嘴,将口塞含住。尺寸偏大,紧压他的舌根,本就因憋闷而滚热的脸颊涌上近乎病态的潮红,他在昏沉中下意识地吮舔着,因头回如此完满、如此彻底地独享女主人的宠幸而倍感恩荣。艺廊老板拍打天使的脸颊,他有些意识,神智还不是很清楚,俯身依恋地厮磨着她的腿根,被她捏住颌骨,扯向胯下。
座上宾正分食他嫩小的同类的胴体,而他穿着体面,包裹严谨,因长久从事此类平庸之恶而不曾陷入哪怕一刻的自我怀疑。
“是的,白女士。”海辛斯笑着回答“宅邸内有私人医生、急救药物和全套的维生装置,非常安全,您无需担忧。请您尽兴,白女士。”
“你的汉语不错。”白马兰也笑,说“他要不行了,你去帮帮他。”
层层衣料下,他的喉结微不可见地滑动,惊慌掠过眼睫,致使其颤抖不已。他望白马兰时,白马兰也望着他,坐在一旁的八千代缓缓转过眼珠。
这女人有点鬼气,白得透青,是每个人体艺术家见了都会两眼放光、爱不释手的纹身皮料。灯光照不透点漆似的瞳仁,她叼着指尖,得趣地笑起来,看上去不止心理阴暗,还有点疯疯的,像是会和文大小姐一见如故的那种人。
人远比自己想象得要更加受限于环境,这样的情境能够轻而易举地造就群体性的癫狂,明明非常的不道德、不文明,但看上去非但合情合理,且值得投入。规则直接作用于肉体,在祭祀、巫术、战争等群体性暴力事件中,人都处于这样的状态。
白女士的手掌轻巧地合上他的腿根,海辛斯低头时,已然被她悄无声息地突破了社交距离。这是他头回被一个掌握如此权重的女人这样看着,由下至上地仰视着。他注意到白女士的面部折迭度很高,骨相因头发多且蓬松而倍显锋利,或许因为混血的缘故,她的瞳色比寻常中土人要浅,浅得像水,像金子。
“去吧。”白女士说“帮帮他,海辛斯。好吗?”
这是一个恶劣的女人,或许比在场的其她宾客都更恶劣。没人可以拒绝她的命令和吩咐,她并不需要通过低姿态来达到目的,她只是喜欢把自己反转成关系中的弱势方以便向对方实施操控,并顺势掩盖权利的不对等。这样的毒蛇,在阿西蒂亚市的港湾中只有一尾。
不同于他的男雇主e.c和鲜少露面的大老板,海辛斯在这儿长大,在合法与非法的场所中游走,联系到前段时间发生在玫瑰圣母堂的案件,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个女人可能的身份,继而明白她是来做什么的。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女士”,海辛斯的喉关因紧张而颤抖,他尽力保持着自己的专业水准,脱下西装外套,交给一旁的服务生,将袖口挽到手腕。
若非他喉管中时而惊起两声哀吟与被呛溺的咳嗽,海辛斯几乎以为那是一具艳尸,因不贞而被上帝援引地狱之火焚烧灵肉的天使的标本。酒渍干涸在他的发梢与脊背,绳索长时间捆缚所留下的痕迹叮咬他的身体,如一线线长满蛇鳞的、血红色的水蛭,他柔白蓬松的双翼因断折而不停痉挛着,童话般的、柔和的幸福光辉蒙在羽毛之上。他的精美被混沌的欲望的蜃楼投作霓虹,隔绝在冰壁般的玻璃之后,浸泡在腐蚀性的福尔马林之中。
一双女人的腿禁锢着天使,韧且长的股薄肌将节律的收缩下达至止点,丰隆而厚重的血肉挤压他的身体。海辛斯看见他潮红的脸,脸上或更深一点,或更浅一点的斑块。尽管别墅内的客人们从来都不真正意义上地使用天使的身体,e.c还是会给天使用药,为了使他们被铁笼囚困、压迫至无以复加的性器长时间且高效率地保持兴奋状态,毕竟几无穷尽的疼痛是投诚、献谄并得到恩赏的必经之路,无论这恩赏来自好心的客人还是别墅的主人。
他因药剂效力未退而散大的瞳孔是动人心魄的美景,天使几乎痴迷地凝望着在他眼前开启的天门。圣殿的甘霖洒落在他脸上,极乐的图景纷至沓来,忽远忽近,令他眩晕——艺廊老板攥着天使的头发,控制他起伏的节奏,形状喜人的性玩具显然让她倍感愉悦。相比之下,天使就艰苦得多,口塞顶入他的口腔深处,无数次挤开喉关,隔着下颌薄薄一层皮肤,几乎看见形状。他颈项间的穿孔才完成不久,隐约可见积锈般的血块,体环中间点缀着小巧的金铃,因他喉部的痉挛而无节律地抖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天使的瞳孔失焦而泛白,朝前伸出的双臂在沙发上颤抖地摸索,k-dog坐在地毯上,靠着艺廊老板的大腿,将天使的指尖捏在掌心,哼着歌,饶有兴致地给他涂指甲,类似于某种孩童之初的填色游戏。海辛斯在艺廊老板的腿边跪坐,后者体贴异常地往起坐了一些,攥着天使的手放松了,无言地鼓励他进行尝试。
“如果我做得不好,请您随时指正,不吝赐教。”海辛斯不敢抬头,目光躲闪着,像手持某种器物般托住天使的后脑,另一手捧住他的脸颊。异样的觉知和恐惧随着天使轻微的颤抖而传遍他的全身,这具身体热得发烫。哪怕只有一点点医疗常识,海辛斯也立即意识到他的情况不太乐观,抽血、化验并催吐甚至是导泻等一套流程可以放放,他正处于一种半昏厥的状态,可能需要先吸点儿氧。
“e.c的人素质还挺高,服务意识也强。”白马兰收起腿,侧身卧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瞧着,正当她想干点正事,套两句话的时候,一旁的八千代站起身,走向对面的料理台。白马兰舔舔犬齿,暂时作罢,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这人到底算个什么?杀手吗?那种瘦而精悍的力量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她干的必然是力气活儿。不过现在都流行培养政客,还有人养杀手?她干嘛在身后背一尊叁面叁眼的六臂观音?方便做完坏事以后即刻祷告消灾吗?白马兰舔着犬齿,透过隔段与德尔卡门对视,朝着八千代的方向偏了下脑袋:打听一下这个邪恶乌鸦。
茶水间的陈列墙上展示着玲琅满目的肉类用刀。cleaver,大型的剁肉刀,中土制造,锋利异常,看着很亲切,感觉很好用。花纹繁琐的那把是boning,剔骨刀。狭长纤细、寒光闪烁,带着一枚圆环手柄的是fillet,专门杀鱼的。看着八千代最终挑选了一把片肉刀,并转身走回来,白马兰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不由往里坐了些——哪个蠢蛋做的室内设计?万一她把墙上的切肉叉摘下来,像掷标枪一样扔出去,不小心插死人了怎么办?这女人显然能做出这种事。楼下安检设施那么严密,左一重门又一重门,楼上摆了一墙开过刃的刀。用鲁米诺试剂喷一遍,保准儿每把都有两卷案底。
好在她走到展示台前就停住了脚步,将悬吊着天使们的绳索握了一把,反手推刀。随着她锁骨轮廓深凹又复原、前胸肌肉隆突,绳索寸寸崩断,用作装饰零件的天使们散落满地。招待生上前捧走刀具。
邪恶乌鸦有点架势嘛。白马兰摩挲着下巴。
片刻沉寂之后,如同受到某种感召,随着第一位天使从地上撑起身体,蜿蜒的金发如河水般生机涌动。在一瞬间,他们瑟缩,眼中的木然转变为渴望,这微小的后退只是为了向前。他们朝中心点爬去,如被上涨的潮水托着,每个人都渴望着五步救恩:诞生、受死、复活、升天与再来。位于神迹中心的海辛斯显然被识别为应受驱逐的对象,纤细的指骨攀扯他的衣摆,天使们苍白的臂膀禁锢他的脖颈与四肢,他不可抵挡地被托举至白马兰的身前。他们脱下他的衣服,就像剥去他的皮,海辛斯失措地叫出声,抬手扶住白马兰的鞋尖,细微的褶皱由他的指尖下蔓延,他哀求道“女士…女士…”
“哦,天呐”,白马兰抬起手,一位天使无声地将头颅贴合她的掌心,她狎昵地抚摸着那柔顺如丝绸的金发,近乎悲悯地望向——自己的新鞋,道“看来你得赔我点儿什么了。”茶杯抵在唇畔,八千代显然是位热心且善于捧场的观众,望着白马兰的反应,她再次笑出声。
“yachiyo.”已然尽兴的艺廊老板换了个姿势,将天使丢在地上,道“不太好”。未免他被口水呛死,k-dog好心为他摘下口塞,带出大滩的涎液。他侧身躺着,时而痉挛,k-dog跪坐在地上,俯身拍打他的脸颊,因他没反应而感到失望,只好令招待生将他抬走,又换了一个新的。
“你看他穿着衣服,就应该知道目标无法选中。”k-dog摊了下手,说“主人提供自助餐的前提下,薅他养的盆景番茄拌沙拉是不是不太礼貌?”
“只能说,小番茄太诱人了。yachiyo显然更乐意照顾我的脾胃,毕竟我们初次见面的对话不那么体面。”白马兰坐起身。她的鞋底触碰地面,轻微的响动引起天使们的注意,他们暂时放过海辛斯,簇拥上前,贪爱地枕靠她的腿面,小心翼翼又心怀侥幸地抚摸她昂贵的衣料。海辛斯蜷缩着坐在地上,双眼红透,捡拾自己的衣服遮挡颈部与前胸。
“他现在只穿了一半。”八千代踩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倒在地,手肘撑在膝上,身体重心前移,“这根本没什么,他连e.c的手下都不算。”
听见动静,别墅管家并未贸然上前打断客人们的对话,只是站在一侧听候吩咐。艺廊老板回忆起白马兰刚来时的情景,这口无遮拦的东亚黑帮似乎问她父亲是不是以卖淫为生。
“是的,你说的没错。”她立即决定大事化小,避免冲突,于是对八千代抬了下手,道“这无伤大雅,只不过可能涉及到一点点主权行使的问题,别让e.c太下不来台。令堂大人的山水册页显然更重要,不是吗?”
自见面至现在,白马兰终于看见邪恶乌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清澈。
“e.c先生希望各位宾至如归。距离交易时间还有九个小时,先生为各位准备了客房休息。白女士,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管家早已领教过她的下马威,e.c先生说她的来头不小,中土某位盛名豪奢的集团千金请她作为交易担保人,最好还是顺着她的心意来,小心伺候,别惹到她。
“时间还早,我也得换套舒适的衣服,不是吗?”白马兰抓住机会,以退为进,起身时顺便抄起海辛斯的盘发,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笑意温和对其她几人道“快到经期了,确实有些躁动。不介意的话,失陪一下——德尔卡门。”
“白女士,请随我至客房。”招待生上前为她引路,道“您这边请。”
“哈哈,理解,还是合眼缘的用起来更尽兴。”说着,k-dog转过头对艺廊老板道“她可能就喜欢穿着衣服的,含蓄的东方口味。”
管家没有跟上来,算她有眼力见儿。白马兰拖着海辛斯,跟随招待生来到叁层侧翼走廊。还好,安保不是很严密,走廊两端各站着一个人。
“我的人正盯着e.c,他往回走了。他所有仓库和家具城附近都布置好人手,祁教授很快到,只要看到手稿原件就可以收网了,审讯是我的事儿。”帕兹局长的语气有些急促,道“不要节外生枝,埃斯特。”
招待生为她打开房门,即欲离开,白马兰将海辛斯丢进房间,随即薅住招待生的衣领,把他也拎进来。
“我临时更改婚礼场地不是因为e.c,是因为您,长官。您是教母的朋友,不是吗?”
德尔卡门关上房门,从前襟取出一次性手机,拨通图坦臣的电话,随即挂断。
“他背倚着阿西蒂亚湾做自己的生意,我对此并不介意,生意的秘诀是共荣,长官。可是他私自打开大门,放一个陌生女人进来,偷偷摸摸地藏在这儿。若不是今天登门拜访,我甚至不知道咱们有了新邻居,在这儿高枕无忧,还养了一群小天使。您也不知道吧?”
“we’rein.(我们成功入侵了)”德尔卡门低头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内容,走到靠海一侧的窗前,朝下张望一阵,将手机扔向礁石嶙峋的岸滩。潮水起伏,将这信号源卷入海底。
“我会将情诗手稿的原件毫发无损地带回去,长官。除此以外,咱们还会有另外的收获。我只是需要您稍微闭一下眼,再动动嘴皮子,保证案件卷宗措辞严谨,着重突出我是在您的带领下完成这一义举。”白马兰走到沙发边坐下,懒散地翘起腿,掌根托着前额,头疼地闭上双眼,道“她们甚至都不曾开口问候一句,对教母全无尊重。您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吗?”
片刻沉默后,帕兹道“把地擦干净。”
“deal.”白马兰睁开眼。略一偏头,骨传导耳机从牙床滑落,被她吐进身旁熊熊燃烧的真火壁炉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