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修仙吧 第32节
作者:花色满京      更新:2025-03-06 16:36      字数:3381
  “左手边这位公子出身陈留虞氏,陈留虞氏历经五朝,出过二十多位宰相。光秦之一朝, 便有九位宰相出自虞氏。虞氏号称‘名德相望,与国盛衰’。”
  何不见了然地点了点头, 道:“一者是勋贵, 一者是世家。那这梦烟姑娘……”
  那小厮谈及两位贵公子,历数他们的门第, 但说到那位梦烟姑娘,只吞吞吐吐道:“梦烟姑娘是我们樊楼的大家。”
  何不见顿时明白了, 这位梦烟姑娘是樊楼名伎,今日这两位公子对上, 正是为她。
  何不见与小厮说话的功夫,荣世子与虞公子带来的家仆抬上来数个大箱子。
  箱子沉甸甸地放下,仆人一一打开,其内黄金珠玉、奇珍异宝满箱,晃得看热闹的樊楼客人不由得发出惊呼。
  这还不止,除了金银珠玉,又有仆人抬来比人还高的大珊瑚,带来几对能唱吴音的鹦鹉,抖开一张完整的白虎皮毛……
  樊楼内烛火耀光、珠帘映照,珠光之下,这些奇珍异宝更为惑人了。
  樊楼内的人全部被吸引了过来,发出阵阵赞叹声。
  “如此高的珊瑚,怕是价值千金啊。”
  “珊瑚有何贵,你没看那箱中的古玉,像是汉代的样式……虞氏真不愧是历经五朝的世家。”
  “会人语的鹦鹉不罕见,但能唱吴音曲的却着实是奇禽啊。”
  到最后,有位老人捋着胡须叹道:“绫罗绸缎、金银珠玉、珍禽异兽、奇花异草,凡世间所贵者,于此仅尽矣。”
  听着周围人的赞叹,荣世子已不太在乎什么梦烟姑娘了,他现在一门心思便是要压过虞公子。
  他洋洋得意道:“我荣国公府乃皇亲,东海为我家池塘,泰山乃我家梁柱,你又算什么东西。”
  虞公子却不屑道:“呵,我虞氏历经五朝,说到泰山……尔家梁柱今还在否?”
  虞公子的话一出,顿时整个樊楼都安静了。
  自秦南渡丢掉了整个北方后,泰山如今掌握在北朝手中。
  虞公子这话,相当于指着南秦皇族说,你们江山都丢了一半,还谈什么泰山是家里的梁柱。
  樊楼的管事更是快要晕死过去。
  这两位都是贵人,怎么闹到最后大多是轻轻揭过,到最后恐怕是传出这样言论的樊楼背锅。
  眼见着这话都说了出来,荣公子暴怒,挥手道:“他敢说这样大不敬的话,打,给我打。”
  何不见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场斗富化为全武行。
  两方的健仆扭打在一起,樊楼的雕栏、花灯、珠帘糟了池鱼之灾,很快这精致繁华的场所就变成了菜市场一般混乱的地方。
  丝竹管弦之声不再,灯火辉煌之景打破,樊楼内的达官贵人见事不妙往外跑,外面又有健仆想进来护主,内外一片混乱。
  何不见为了不被波及退回了阁子里,他一回头便看到靠在窗边、在月光下闭目冥想的越荒州。
  窗外西湖远山重重、湖光潋滟,却在樊楼之外。
  何不见忽然道:“樊楼樊楼,尤樊笼乎?”
  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常来的酒楼,以银器为餐具,一桌上好的酒席就要百余两银子。对普通百姓而言,能来樊楼吃一顿,可以说是人生的梦想。
  然而如此繁华地、温柔乡,其内却也是烂糟糟一团。
  富贵、权势、美色……困住多少才子英雄。
  樊楼樊楼,不过是困住世人的樊笼罢了。
  越荒州睁开眼,与何不见对视,道:“师兄有所得?”
  何不见望着窗外的湖景,绽开笑容,笑颜在灯烛之下,焕然如明月。
  “我只是觉得,世间所贵之奇珍、所求之俗物,不及湖上清风三两、水色二分。”
  奇珍异宝如此,地位权势亦如此,连这象征着人间富贵的繁华地亦如此。
  朝代更迭、人世变幻,哪怕是延绵五朝的世家也终有覆没之日,哪怕是以天下为私产的皇权也亦有终结之时。
  然东海仍是东海,非哪家之池塘。
  泰山也仍是泰山,非哪家之梁柱。
  樊楼所代表的名利富贵,与今日所摆出的与奇珍异宝一样,终有一日化为尘土,但西湖仍是西湖。
  越荒州虽然没有出去看,但他是修士,坐在阁子里的他把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听在耳朵里,自然知道何不见说的是什么。
  越荒州神情不变,只是平淡地道:“终古已寂寂,举世何营营。”
  是啊,终古已寂寂,举世何营营。
  但红尘之中,又有几人能看破功名利禄。
  想要不随之化为尘土,唯有踏上修行之路,方能长生久视、不困于凡俗之间。
  何不见对越荒州道:“走吧,这里没什么好再看的了。”
  “不若我们赁一小舟,泛舟西湖之上。”
  何不见又扔了十两银子在桌子上,随后两人化为两道遁光,自窗户中飞去。
  等到樊楼里终于清静下来,小厮急急挨着阁子为客人道歉,推开这间阁子的门时,只看到敞开的窗户和桌上放着的银两。
  小厮疑惑地看了眼窗户。
  这间阁子不是有两位客人的吗?难道是看场面太混乱,提前离开了?
  小厮也不多想,反正之前客人付过金子,桌子上还有留下的银两,足够这桌席面的钱。
  西湖上,何不见与越荒州在无人注意处落下。
  何不见找了一位船夫,租了一叶小舟。
  船夫问是否需要他撑舟时,何不见谢绝了。
  两人登上小舟,以灵力推动小舟,避开喧嚣的楼船,向着湖心飘荡而去。
  等到远离人声,何不见在小舟上盘膝而坐。
  小舟随水波摇荡,他却宛如坐在平地上。
  何不见闭上眼,左手摩挲着手腕上垂下的珠链,以心决引动星辰之力。
  越荒州亦闭目冥想。
  两人就像还在玄都修行一样。
  缥缈的星光自夜空中洒落到这一叶小舟上,水波摇动倒映着满天星辰。
  一舟,二人,满天满湖星辰,比之楼船盛筵、灯火优傒,自有超尘远世之态。
  ……
  第二日,船夫睡眼朦胧地在湖边醒来。
  船夫等在湖边本是在等昨夜那两人还船。
  昨夜那两人虽然举止怪异,要游湖却连船夫都不要,但给的银子却多,多到把那一叶小舟买下来都足够的地步,因而船夫也不怕他们不还船,所以才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船夫揉揉眼,心里觉得奇怪,怎么有人游湖一夜未归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在湖里翻了舟吧?
  船夫放下揉眼的手,突然看到他那艘小舟随着水波飘动,安稳地停在了岸边,舟上已不见了昨夜的二人。
  船夫傻了眼。
  等等,昨夜那两人穿着一黑一白,该不会……
  船夫赶紧掏出怀里的银子,发现银子还是银子,没变成石头,他才松了口气。
  ……
  通往北方的马车上,何不见放下快翻烂了的康兴运留下的那几本书,对越荒州传音道:“我还是觉得,书里所指的城,最可能是长安。”
  “如果说是‘城摞城’,到像是意指汴京。但他却说的是‘城上城,城中城,城叠着城’,且那方碎了一个角的天子信玺,分明也是汉代的样式。”
  越荒州也同意,他亦传音道:“那便先去长安,不是也无妨,我们再去洛阳、汴京。”
  马上快到临江重镇镇江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队前方传来一阵熙攘,随后有一位镖师匆匆赶过来,敲了敲马车壁,对车内四人道:“有厢兵查路引,赶紧准备好。没有路引惹事,可别怪我们不管。”
  车内另外两人马上掏出路引给镖师看了眼。
  何不见与越荒州对视一眼,假装从怀里掏东西,实则用术法从周围的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再用了个障眼法,从容拿出那片叶子在镖师眼前晃了晃。
  镖师的脸色缓和下来,又问:“你们没随身带什么禁物吧?”
  另外两人连连说没有,何不见与越荒州自然也摇头,何不见道:“我们二人连行李都没带,自然不可能带什么禁物。”
  镖师点了点头,匆匆走向下个马车。
  何不见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兵截住了道路,挨个马车盘问乘客。
  何不见和越荒州此时正假托要去远方投亲,花了点银两加入了一个庞大的商队。
  这商队足足有近百辆马车,随行的马夫、护卫和镖师有几百人,何不见听说这商队正是为虞氏效力的大商行,此行是要往南秦与北唐对峙的重镇押送货物。
  此时与何不见、越荒州同坐于马车中的一位小商贩惊异道:“这可是虞氏的商行,怎么敢有人查虞氏的商队?”
  车内另一位穿着直裰的清瘦文人捋了捋胡须,皱着眉,一板一眼道:“此商队要前往镇江重镇,厢兵盘查过往商队本是职责所在,惊讶什么。”
  商贩白了一眼文人,道:“老学究知道什么。”
  “一般路上厢兵盘查都是为了索要钱财贿赂,不给过路费别想通过,可往日路上哪个敢盘剥虞氏的商队?”
  被喊老学究的文人本就严肃的脸更黑了,他沉声道:“只要商队不带禁物,他们有什么理由盘剥,任他们查去。”
  商贩似是无语了,道:“你怕不是傻子吧,这商队冒这么大风险前往前线重镇,没点禁物才怪了。”
  第033章 越江
  两人说话间, 就见商队的大管事和厢兵的头领交谈了几句。
  虽然离得远,何不见和越荒州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厢兵头领咬定了商队里藏匿着间谍,非要挨个搜查马车和货物。
  大管事拿出虞氏压他们, 厢兵却不买账。